10月17日，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蚂蚁金服集团研究院联合发布《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专题——中国居民杠杆率和家庭消费信贷问题研究》， 指出中国人的负债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但近6成债务集中在房贷上，结构性问题突出。尤为注意的是，多套房负债的占比逐年递增。

这份报告揭开了中国家庭负债问题的三大误区：第一，中国人的整体负债不算太高；第二，中国人借钱消费的现象并不普遍；第三，互联网金融没有让消费贷泛滥。

报告所呈现的调查结论，其实不让人意外。一直以来，中国都是储蓄率最高的国家之一，这几十年来都维持在30%以上，2010年前后甚至达到50%。作为对比，美国则长期处在10%以内波动，一份广为流传的调查显示，超过40%的美国人拿不出400美元的现金应急。

和缺少储存习惯、热衷超前消费的欧美人相比，中国人的负债情况要好太多。过去几十年投资拉动型驱动下的经济高速增长，很大程度上也是依赖于储蓄资金转化为投资资金。

和高储蓄率相对应的是，中国居民的杠杆率长期维持在低水平。居民杠杆率是贷款余额和GDP的比值，它是债务负担能力和偿债能力的直接反映。而上个世纪末期，居民杠杆率一度控制在10%以内，近几年由于消费升级，尤其是购房开销加大，杠杆率不断提升，2018年达到50%左右，本次报告给出的数据是49.2%。

即便如此，中国的居民杠杆率也不算高。比如美国同期为77.1%，发达国家平均水平则在70%左右。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报告提到，出于避税、保护隐私和记账成本等多方面原因，中国的家庭可支配收入实际上是被低估了，其中人均年收入低估了1.3万元。

也就是说，中国家庭的整体负债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乐观。比如，我们在媒体上经常看到一些被网贷坑得家破人亡的案例，但事实上，消费贷的比例不到四分之一。可见，那些还有着饥饿记忆的国人，远远没有习惯超前消费，把钱存进银行的理财思维根深蒂固。

所以从调查结果来看，对于逐渐攀升的居民负债率，没必要大惊失色。但即便风险可控，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首先，在中国居民的债务构成中，借钱的六成用在了买房上，真正用于教育、医疗等层面的贷款支出少之又少，存在着严重的结构性失衡。

这10多年来中国的房价一路水涨船高，以至于形成了只涨不跌的预期。由于缺少其他的理财投资渠道，导致房产成了资产保值升值的唯一工具。很多家庭不顾还款能力，借遍亲朋好友疯狂加杠杆，即便和调控政策赛跑也要先上车，拿到房产证再说。

这种全民投资投机的疯狂，让资金大量流向房地产行业，刺激了经济增长，却也很大程度抑制了消费。

一个二线城市的家庭，收入的六七成左右，都得贡献给首付和房贷，而且不只是刚需族的住房负债在上升，报告同样显示，2017年到2018年，多套房的住房贷款占比从62.9%上升至65.9%，超过了首套房贷款。

所以在今天来看，中国的居民杠杆率，大幅度低于发达国家，但事实上债务滚雪球的速度超乎我们想象。以居民杠杆率为例，从20%攀升到当前的50%左右，只用了短短10年，房地产行业对家庭负债的影响可见一斑。

债务问题和楼市的走向紧密捆绑，无疑会导致风险叠加。比如不少地区曾出现过楼盘降价维权的事件，因为对业主而言，背负大量债务买来的房子贬值，这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另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中国的发展阶段和人口结构，与欧美发达国家有着很大不同。美国人之所以拿不出太多应急资金，是因为社会保障体系已经相当成熟，教育、医疗以及养老等措施比较完善，有公共福利的兜底在，自然敢放心地消费，手上不需要太多闲钱。

然而中国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公共福利体系整体偏低。比如在深圳，半数以上的初中生无法升入公立高中，这意味着家庭需要额外负担很大的教育支出，来让孩子接受私立高中或者出国教育。

与此同时，劳动力红利几乎已经释放殆尽，老龄化程度正在逐渐加深。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2017》曾预测，2015～2030年的15年内，中国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将由9.7%增至17.1%。一旦储蓄能力更强的年轻人大量减少，而养老开支更大的老龄人占比加大，会导致储蓄率大量下滑，叠加步步高升的杠杆率，风险会继续加大。

正是考虑到上述背景，近两年来对房地产行业的调控明显升级。比如，8月以来，农行、建行、招行、兴业、平安、光大等多家银行的信用卡中心先后发布公告，收紧房地产类商户刷卡。说得直白些，刷信用卡交首付的购房路径，被明明白白地堵死了，它多少会起到为楼市降温、降低居民杠杆率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一线城市动辄占据50%收入的房租，为了减轻公众负担，刺激消费，各地都加大了公租房、廉租房的供应。10月15日，深圳推出了全国首个稳租金商品房租赁项目，租金年涨跌幅不得超过5%，7个小时，线上申请人数近400人。这类措施正是为了避免房地产行业占用过多资金。

所以总体上来讲，要承认中国家庭债务被高估的现实，但这种高估其实不算坏事，它有助于从政策层面提前预判风险，也有助于对房地产行业保持更大的戒心。对高储蓄率盲目乐观，进而低估债务攀升速度，反而可能导致对风险失去警觉。

（熊志 中国经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