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笑颜 石丹

ID：BMR2004

一面承受着息差下降压力、一面被要求向实体经济纾困，中国商业银行尤其是中小银行需要借力发展。

为了支持企业的复工复产，银保监会在金融政策上不断加码。为进一步增强疫情期间对小微企业的融资帮扶力度，近期央行、银保监会等部门释放出中小银行支持政策将全面升级的信号。

在政策鼓励支持下，银行们通过永续债、优先股、定增等多种方式进行“补血”。不过，银行“补血”仍需通过监管的层层审核。

近日，在对紫金银行（601860.SH）、青农商行（002958.SZ）再融资反馈意见中，证监会提出了多项问题，要求申请人对资产质量、同业业务、经营合规等进行补充说明。

相比大型商业银行的抗压能力，资本金不足、风控和线上营销能力较弱一直是中小银行的短板，这种状况无疑是 “雪上加霜”。外源性融资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如何适应新时代加快数字化改革或是根本之道。

针对此次证监会的反馈意见、疫情影响和应对措施、对中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等情况，《商学院》记者向紫金银行、青农商行方面发去采访函，截至发稿未获得回复。

两银行再融资遭监管“追问”

当前，监管对于银行融资计划的态度愈发审慎。

日前，紫金银行和青农商行收到证监会反馈意见。2月28日，证监会披露了两家银行的再融资反馈意见，要求就公司治理、资产质量、资金来源、同业业务、理财业务等方面要求补充说明。

据了解，2019年3月，紫金银行发出融资预案，拟公开发行总额不超过45亿元的A股可转换公司债券，用于补充该行核心一级资本。2019年4月27日，该预案获得股东大会审议通过。2019年12月19日，紫金银行可转债发行获得江苏证监局批复，并于2020年1月2日得到中国证监会受理。此次证监会公布反馈意见，也是继年初获受理后的最新进展。

此次证监会发行监管部对紫金银行提出了12项反馈意见，要求紫金银行就人事变动原因、行政处罚整改等情况进行说明，并就此说明其经营合规性、风险管理、内控及公司治理机制等是否建立健全。

其中，在资产质量方面，证监会反馈意见提出，该行最近三年公司业务不良率逐年上升，分别为1.9%、1.84%、2.04%；其中小型企业不良率上升较大，分别为2.47%、2.97%、4.22%。证监会要求紫金银行补充说明，贷款五级分类中，各类贷款的划分依据及具体比例，逾期90天以上贷款情况，是否均划分为不良贷款；2018年关注类贷款迁徙率大幅上升的原因等。

此外，证监会还要求紫金银行对包括副董事长辞职原因、新董事的选任计划、是否存在违规经营、是否存在行业集中风险等其他多个事项进行补充。

对于人事变动，资料显示，2019年6月，紫金银行副董事长黄维平被要求配合调查，不能正常履职，至于被调查原因，至今仍无确切消息。2019年12月2日，紫金银行公告称，黄维平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董事、副董事长、风险管理与关联交易控制委员会委员等职务。

2019年10月，同为风险管理与关联交易控制委员会委员的独立董事毛玮红辞职，紫金银行称因其个人工作变动。

对于行政处罚问题，资料显示，仅在2019年10月紫金银行就收到三张罚单，合计罚款总额达95万元，没收违法所得人民币23473.43元。

除了收到银保监系统罚单外，2019年8月，紫金银行还因违反《人民币银行结算账户管理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票据法》和《电子商业汇票业务管理办法》等相关规定，收到中国人民银行南京分行处罚信息，被罚188.8万元。

对此，证监会要求紫金银行披露公司经营是否合规，内控及公司治理是否有效，报告期内是否存在替客户开具无真实交易背景的票据事项等。

2019年7月，青岛农商行也抛出不超过50亿元的A股可转债方案。2019年末，青农商行向青岛银保监局报送不超过50亿元的A股可转债申请，并于12月3日获得核准。12月19日，证监会受理青农商行可转债发行申请，并于近日作出再融资申请反馈。

此次证监会对青农商行再融资申请反馈对其提出7方面意见要求作出详细解答。证监会要求青农银行就资金来源、理财业务风险、同业业务风险、表外业务风险、不良贷款率等情况进行补充说明。

据了解，青农商行也是在2019年发布的再融资方案。2019年末，青农商行向青岛银保监局报送不超过50亿元的A股可转债申请，并于12月3日获得核准。12月19日，证监会受理青农商行可转债发行申请，并于近日作出再融资申请反馈。

对于资产质量问题，据证监会反馈意见显示，青农商行在申请中表示，2016年至2018年，该行不良贷款率分别为2.01%、1.86%、1.57%，不良贷款率呈下降趋势。证监会要求该行补充说明不良贷款率具体情况，其中包括是否将逾期90天以上贷款情况划分入不良贷款，不良贷款率下降的原因及合理性是否与同行业可比公司一致等。

资料显示，在不良率方面，自2012年成立起，青农商行始终高于行业平均水平。但自2015年来不良率得到了控制，稳步下行。据贵行最新2019年业绩快报显示，截至2019年末，青农商行不良率1.46%。

此外，青岛农商行也被要求补充披露同业投资中是否存在“非标”产品，资本金的构成、金额及比例，以及报告期内受到的行政处罚等情况。

在银行融资过程中，监管机构对多项问题提出追问，足见监管机构对上市银行再融资审核的严格。

事实上，据不完全统计，自2019年以来，已有至少9家中小银行公布或修订了定增、可转债或者优先股等再融资计划，除了苏州银行（002966.SZ）和泸州银行（01983.HK）近日公布融资方案外，其他7家银行均收到证监会的反馈意见。在这7家银行中，只有宁波银行1家银行拿到证监会批文；4家银行对反馈意见进行了回复，正等待批文中。

而从7家已收到证监会的反馈意见的银行来看，监管关注的焦点主要围绕公司治理、股权结构、资产质量、同业业务、理财业务等多个方面。7家银行都被要求进一步说明资产质量情况，比如，青岛农商行被要求补充说明“不良贷款率下降的原因及合理性”。

疫情或重构中小银行生存结构

当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对经济的负面影响已然显现，尤其是中小微企业经营受到重创。随着疫情持续，服务于一大批陷入困境或濒临倒闭的中小企业客户的中小银行将处于同样艰难的境地。以城商行、农商行为主体的区域性中小银行，其信贷客户中小企业占比较大，由疫情引发负面连锁效应会更明显。

新冠肺炎负面影响最大的5个行业是：住宿与餐饮、旅游、批发零售、交通、制造。在复工推迟、产业链受影响的情况下，制造业遭受疫情损失已成定局；批发零售业在全民居家抗病毒的背景下，被按下暂停键，以线下服务为主的批发零售业损失惨重。

在支持中小微企业的同时，中小银行自身也承受了一定流动性和风险管控的压力，不少中小银行期盼政策能够给予他们更多支持，以帮助其缓解流动性紧张情况。

在国行智库任涛博士看来，目前城商行本身向实体让利的空间较小，而全国性银行由于其较高的ROA、显著的盈利能力以及可观的息差缓冲空间，更应承担向实体让利的职责。毕竟地方性银行全年的净利润规模也才5000亿元左右（全国性银行净利润合计达到1.50万亿），且息差空间有限、ROA水平也比较低、资本补充压力和需求更大、资产质量更脆弱，让利空间很小且即便让利也是杯水车薪。

东方金诚金融业务部分析师刘绍芳认为，新冠疫情对银行业影响主要集中在对广大中小银行业务开展方面，对国有大行和股份制银行影响较小。

中小商业银行的传统主流客户集中在制造业与批发零售业，皮之不在毛将焉附？在客户受损的情况下，银行的业绩肯定会受影响，利差收窄、中收减少、业务量下降几成定局，中小商业银行的盈利能力将遭受冲击。

刘绍芳认为，新冠疫情对国有大行和股份制银行影响较小，预计各项指标相对比较稳定；对于包括城商行和农商行在内的众多中小银行而言，本次疫情对其经营规模、资产质量、盈利能力和资本充足性等形成一定负面冲击，并且疫情时间延续时间越长，银行所受影响越大。

中小银行天然被赋予了扶持中小企业和区域经济发展的价值，这曾被称之为与大型银行差异化经营的“亮点”，可能在今天就成为了“痛点”。部分城、农商行在存款不足的情况下大量通过同业负债支撑信贷规模扩张，忽视流动性风险，而中小银行的经营发展又与中小企业、区域经济情况休戚与共，中小企业受到疫情较大冲击或被产业升级淘汰，如果再加上疫情导致的区域经济风险暴露，中小银行将面临重大的考验和挑战。

就区域而言，刘绍芳认为，湖北、安徽、河南、浙江和广东等地区作为本次疫情主要疫区，区域内商业银行受疫情影响尤为重大。对于湖北、安徽和河南等区域部分银行而言，由于银行自身基础较差，本次疫情加剧其经营压力；而对浙江、广东等地区商业银行而言，得益于自身抵御风险能力较好，本次疫情对其冲击整体较为可控。

农商行的主流客群都分布在城乡结合部或农村地区，疫情给线下的服务带来灭顶之灾，但同时将自己的客户转向了线上，能不能在第一时间服务到这些从线下转到线上的人群，是农商行面临的挑战。

当前，“零接触服务”有利于数字化能力较强的银行，而不利于数字化程度不高的绝大多数中小商业银行。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中小商业银行而言，受资源、人才、市场等因素影响，数字化水平参差不齐，想要在短时间内得到快速提升不现实。然而，面临疫情的冲击，当前又急需快速提升自身的数字化全流程交付能力。

此次疫情无疑将中小银行的科技短板更加凸显。目前，已有多家中小银行决定拿出专门资金，用于搭建一整套在线获客、产品营销、风控管理、机器人客服交互等智能操作系统，其中风控管理尤为迫切和重要，大部分中小银行在风险控制能力上需从内部架构、风控流程、产品兑付风险等多个维度进行强化。

北京某银行业资深风控人士表示：“疫情加速了中小商业银行的转型进程。从长远看要提升自身科技人才储备和数字技术能力，短期则应与第三方金融科技公司密切合作，尤其在数据、场景及技术等方面优势互补，加速推进，以免错失数字化转型的良机。”

中小银行银行资本补充需求迫切

受疫情影响，不少中小微企业资金链承压。而针对支持中小微企业的主力军——地方中小银行，后期会有如补资本等更多的政策倾斜，增加低息贷款，定向支持个体工商户。

任涛博士认为中小企业稳则就业稳、经济稳，因此保护中小企业就是保经济，而保护中小企业的前提是要保护好中小银行。

当前阶段正是中小微企业重新洗牌以及金融服务模式重构的阶段，金融服务支持重点也从最初的疫情防控企业全面转向中小微企业。2月27日召开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旨在强调中小企业问题的同时，也更为关注对中小银行的政策支持。当日，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首席风险官兼办公厅主任、新闻发言人肖远企表示，地方中小银行的客户主要是地方的中小微企业，这次受疫情影响的企业也主要是中小微企业，所以肯定对中小银行是有一些影响，但主要还是在受疫情影响比较严重地区的中小银行影响比较大。

近期，央行、银保监会已释放了持续加大对中小银行政策支持的强烈信号。

在流动性支持方面，日前，央行的专项再贷款政策正进一步向中小银行倾斜。2月26日，央行召开的电视电话会议，部署金融支持中小微企业复工复产工作，提出在前期已经设立3000亿元疫情防控专项再贷款的基础上，增加再贷款再贴现专用额度5000亿元，同时下调支农支小再贷款利率0.25个百分点至2.5%。2020年6月底前，对地方法人银行新发放不高于LPR加50个基点的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允许等额申请再贷款资金。

去年以来，为支持银行加大对民营企业、小微企业的支持力度，监管部门创新推出无固定期限资本债券（永续债）为银行补充资本。面对疫情新形势，银行业需要更大力度支持受疫情影响行业、相关企业，由此带来的资本补充需求更加强烈。

在资本充足水平方面，刘绍芳认为，监管部门持续出台政策鼓励银行多渠道补充资本，带动商业银行资本充足率稳步上升；但商业银行资本充足率的上升主要得益于国有银行和股份制的带动，城商行和农商行等中小银行资本充足率有所下降。

联合资信评估有限公司王柠认为，从我国银行业资本补充工具的使用现状来看，使用最多的是二级资本债，最少的是股权类工具，如配股和IPO。

目前我国银行业资本补充工具主要包括：核心一级资本的补充工具主要有利润留存、IPO、增发、配股、可转债等；其他一级资本补充工具主要有优先股、永续债；二级资本补充工具主要是二级资本债。

王柠认为，现有资本补充方式存在问题，中小银行内源性资本补充能力不足，而能够使用的外源性一级资本补充工具有限。

在内源性资本补充方面，王柠认为，对于中小银行来说，内部资本生成是最为重要的资本补充渠道，城商行由于短期内面临资产负债结构的调整压力，在利差收窄、监管严格、信用风险管理难度加大的背景下，中小银行盈利能力承压、资产利润率水平持续放缓，而总体资本的消耗不断加大，内源性资本积累较难满足业务持续发展以及资本补充的需求。

在外源性补充方面，他认为，对于中小银行而言，股权类的资本补充工具如IPO、配股、优先股等发行门槛较高、流程较长，发行难度较大，因此应用频率较低；债券类资本补充工具如二级资本债是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重要渠道，但其劣势在于仅能用于补充二级资本；永续债的推出进一步拓宽了中小银行补充一级资本的方式，未来预计有资本短缺压力的未上市城商行和农商行将通过发行永续债和二级资本债来补充资本，但一级资本的补充短期内较难明显改善。

日前，政策力挺之下，中小银行资本补充进程已经加快。例如，近期监管部门已经加快了银行永续债等债券发行申请的批复。银保监会网站显示，2020年以来，包括华融湘江银行、东莞银行、江苏银行、湖州银行、桂林银行、北部湾银行获批发行永续债，其中后四家在一周内批复。而1月就有华融湘江银行、东莞银行2家银行的永续债发行申请获得批复。除江苏银行外，其他均为区域非上市银行。同时还有较多银行已获批复，发行仍在准备过程中。

上述银行业风控人士表示：“增资扩股，是中小银行补充外源性资本的重要手段。包括城商行在内的一些中小金融机构，从资本的结构来看，目前最稀缺的还是核心一级资本，即以普通股和留存收益为代表的核心一级资本较为缺乏；补充核心一级资本的主要方式还是增资扩股，分为定向和非定向。”

事实上，当前，更大力度的“补血”政策也已准备就绪。

据了解，下一步金融监管部门还将从加速引进新的战略投资者、加快设立中小银行理财子公司等更多方面给予支持。银保监会首席风险官兼办公厅主任肖远企表示，今后将加强对中小银行的支持，在资本补充方面开绿色通道的同时，在引进新的战略投资者方面也会加快速度，“其他各个部门和地方政府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支持，提高中小银行进一步支持中小微企业的能力。”他说。

值得注意的是，近期普惠金融定向降准也将进行年度动态调整，将有更多达标的中小银行得到优惠政策支持。央行副行长刘国强在2月27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将择机实施2019年普惠金融定向降准动态考核释放长期流动性，“因为有一些银行的普惠金融服务水平达标了，达标就要定向降低其准备金率水平，支持其进一步做好普惠金融服务。”

政策支持已经全面升级。对于中小银行自身来说，在此前金融科技风起云涌的时代，比起搭建系统，业务“跑起来”被看得更重。疫情当下，上述风控人士表示：“增资扩股仅可以作为动起来的能量，而根本问题是要先动起来，比如线上化、自动化、智能化转型、智能风控体系的构建等。”加快数字化转型或是其根本“逆袭”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