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是一流的演说家，他的讲稿不仅是政治的动员，也是心灵鸡汤，即将卸任之际，奥巴马的政绩还是得到了多数民众的肯定，如果不出意外，奥巴马可以位居比较有作为的总统之列。

在这篇告别演说中，奥巴马“系统”总结了八年的政绩，强调了自己八年的努力，让美国在经历了经济危机的洗礼后，依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霸权国。

虽然对外交理念的阐释不多，但是这篇演说中也透露了奥巴马的政治理念，虽然奥巴马在外交和军事上没有激进的表现，但是却没有偏离盎格鲁-萨克逊的霸权传统。

奥巴马在这八年做了什么？似乎并没有引人关注的事情， 击毙本拉登？还是医保案？医保案在特朗普上台之后很可能被废止或者重大修订，而拉登甚至基地组织都不是恐怖主义的代名词了，现在的恐怖主义等同于伊斯兰国。

有人调侃说，奥巴马最大的政绩就是什么都没有做。虽然有些刻薄，但是也说中了奥巴马的执政特点，因为他的信条是不做蠢事。

少做总比冒进要好得多，尤其是在外交上面，小布什的前车之鉴，也是让奥巴马警醒，小布什留下的烂摊子，到奥巴马卸任还没有收拾干净，阿富汗战争还没有结束，叙利亚战争摧毁了这个国家，以及中东地区的权力框架。

现在共和党指责奥巴马不作为，试想，如果当年小布什不是那么任性地对伊拉克发动战争，可能中东的局势不会出现如今的境地。

让奥巴马比较满意的是，八年任期内，美国本土没有再遭遇到恐怖袭击，虽然世界的反恐形势比2008年之前还要严峻。奥巴马不愿意像小布什那样耗费美国的战略资源去做一件前途难料的事情。

奥巴马八年最大的成绩是重建了美国的霸权系统，如同美国学者拉塞尔·米德所说，这一系统始于荷兰，中经英国而传到了美国，核心要素就有两个：海上霸权和开放经济。其实就是海岛国家对于大陆长久的控制，海权和经济相互促动，保持了英美国家对世界权力的掌控。

没有人否认，美国军队的战斗力并没有因为最近几年的经济危机而出现下滑， 作为西方军事文明的继承者，美国军队依然保持着对全球几乎所有大国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美国并没有与这些大国为敌，而是与其中多数国家建立了军事同盟关系。之所以将叙利亚的问题视为奥巴马外交政策的败笔，核心还是在于，从军事上，唯一可以摆平伊斯兰国的恐怕只有美国，但是奥巴马却非常“胆怯”地选择了回避。

没有大规模的介入，没有派驻地面部队，并不意味着美军作战能力的下降。引人关注的倒是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美国强化在欧亚大陆东端的前沿部署以及军事同盟关系，带来的是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甚至有些当年里根总统的做法。

在经济上，奥巴马有非常大的自信，他非常自豪地说，八年之间，扭转了美国的大衰退，甚至重振了汽车产业，制造了历史上最多的就业机会。

他没有提到的是，八年之间，美国的债务已经膨胀，但是，美元的信用却没有受到根本的损害，吊诡的是，奥巴马及其伯南克的拯救行动，从一个侧面印证了美元霸权并没有褪色。

当美联储要退出量化宽松的时候，美元走强，很多国家面临着货币贬值和资本外逃的双重危机，资本回流美国。美国的确欠了很多钱，但是外国资本持有美国国债的热情并没有减弱。

美国已经形成了非常诡异的战争模式，依靠举债发动战争，依靠战争胜利来巩固自己的信用。其实英国从1694年成立英格兰银行就是这么做的， 当时英荷联盟与路易十四之间发生了漫长的战争，为了筹措军费而成立了英格兰银行，借钱打仗，最终，路易十四被制服了。这样的模式，植入了美国基因之中。

奥巴马在告别演说中，非常坦然地说，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影响力可以与美国匹敌。这种影响力换个说法就是美国的霸权。美国霸权也是英国经验的升级版，大陆国家的均势则被内化为一种外交的准则。

通过灵活的结盟政策，英国和美国都保持了对大陆的超然台独， 英国对应的是欧洲大陆，而美国则是欧亚大陆。重返亚太，并不是说美国要搞定一切，而是通过联盟体系实现离岸平衡。奥巴马一直强调的“规则”，就是包裹在实力之上的主导权。

奥巴马看重的是“规则”——到底谁说了算——为了这种规则， 美国可以适度让渡实际利益，最典型的是TPP谈判，不仅仅为了经济利益，而是确定未来的规则。

这种做法， 特朗普没有办法理解，他看重的是美国的实际利益，尤其是相对收益。奥巴马所最看重的TPP、亚太再平衡等议题居然没有在告别演说中提到，原因就在于这些政治遗产其实已经被抛弃。

从英美的霸权传统来看，奥巴马倒是正统派，如同1757年上台的威廉·皮特已经理解了英国权力的来源和本质，欧洲大陆的均势与英国的海外扩张，相辅相成，构成了英国的霸权基础，因此，英国外交需要在这两个系统中纵横捭阖。美国的做法不过是将欧洲放大到了全球。

奥巴马以“变革”口号上台，最终也以“变革”来总结八年的总统生涯。在告别演说中，奥巴马更多地表达了担忧，美国的变革能力和意志到底有多强大呢？如果不能保持改革，美国就放弃了自我。

八年过去了，奥巴马经历了很多，对于变革，对于政治有了更多的体认，也许他感受到的是来自极地冷夜的刺骨之寒，回到美国宪法，回到自治传统，回到面对面的交流而不是在网上流连。

这似乎不合时宜，但却又是美国的根基。也许，假以时日，奥巴马的告别演说也会成为“经典”。

（孙兴杰 中国经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