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建中

ID | BMR2004

当下，我们正站在商业文明迭代的关键转折点。

传统商业在长期发展中导致了环境污染、资源过度消耗、贫富差距扩大等诸多问题，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已难以为继。新商业文明应运而生，它强调以人为本、生态和谐、开放共享和责任担当。这与传统商业文明的股东利益最大化、利润优先为核心、片面强调经济价值的模式不同，它关注利益相关方生态的利益共享，促进经济社会、环境的发展平衡和稳健，实现经济价值与社会效益、环境效益的统一性。

面对“人口、环境、资源、气候”日益加剧的四大挑战，人类社会对自身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社会公平正义等根本问题越来越重视，可持续发展和企业社会责任逐渐成为商业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企业韧性竞争力的要素，被纳入商业活动的核心目标之中。

科技创新和迅速商业化应用以及全球化进程为推动新商业文明的演化起到了关键作用。信息时代的商业文明强调信息的对称、链接、透明、交互高效以及交易成本的降低，同时也催生了新的商业模式，如共享经济、数字经济等。

近年来“绿色低碳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理念深入人心，由此推动的一系列政策法规出台、企业转型升级和提质、监管力度和社会监督加强、消费者对环境和劳工权益保护意识加强、ESG信息披露和评估等，促使中国新商业文明向更加绿色、包容和创新及可持续的方向发展。这些关键转折点共同推动了中国商业文明的崛起，使其在全球商业格局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可持续发展对商业活动提出了新的挑战，也带来了新的机遇。它催生了新型经济范式和新型商业模式，深刻影响着企业的战略、经营和管理，并衍生出新一轮竞争力的优胜劣汰。

为此，我们需要构建一个新型的可持续商业体系，以及与之相辅相成的商业和社会生态。可持续商业是以企业为主体、以社会目的为出发点，将企业的核心价值、主打领域、关键技能和综合资源（称之为“企业四要素”，详见图1）对标到与之相关的经济、社会、环境重大议题中。企业需将参与针对重大性议题解决方案的设计与实施，与自身的可持续增长与发展统一起来，并将其整合到战略、模式、运营以及复合价值创造的商业活动全生命周期、全价值链、全方位生态闭环之中。这意味着，企业不仅要创造商业价值，同时还要对社会和环境产生正外部性影响，创造社会和环境效益；而社会和环境的健康发展，反过来将为企业的持续增长和长期发展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从而形成一种可持续的正向循环。

 可持续商业方法论在批判传统商业、集成在美好商业及科技向善方面的研究基础上，将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理念引入商业活动实践领域，构建了企业战略、运营、管理、价值创造的体系框架，填补了可持续发展在企业端和商业活动中所需的理论体系空白，为企业提供了系统性的实操方法。

这个框架将商业活动所涉及的经济维度、社会维度、生态环境维度整合到一起，使企业的价值不再以单纯的财务绩效来衡量，取而代之的是经济、社会、环境三元统一的复合价值。

企业可获取的利润，不再是企业经营的目的，而是企业正向商业活动所自然产生的结果。区别于传统管理学的思维方式，可持续商业战略模型在设计过程中，引入了企业战略空间迁移、利益相关方分析、双重重大性影响、复合价值的前置、非传统风险与非市场要素以及生态化构建共享价值等新型要素，并将其整合在一个涵盖经济、社会、环境三个维度的完整战略空间之中，构建出决定企业长期、稳健、有韧性竞争力所需的整合式与平衡性的增长与发展战略。可持续商业是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落地生根于商业活动，进而形成的新型商业范式。

以深圳市诚信诺科技有限公司为例，创始人李霞在过去的15年里，在缺电、贫困的非洲地区，利用中国的新能源技术，帮助既没钱又没电的当地百姓用上了清洁电力，极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让全球收入最低的人群也能享受到时代的红利，也因此发展壮大了自身的商业网络。李霞坚信，未来太阳能将成为非洲最便宜的能源。

李霞带领诚信诺的探索实践是可持续商业的典型活动，她将科技、商业与解决社会痛点结合在一起，通过一盏电灯，为夜行者指引归途，免去家庭因煤油灯燃烧而引发的呼吸疾病；她让原本日落即息的非洲妇女拥有了副业，改善了生活；她也让断电、断网的儿童通过阅读接触世界，给他们带来光明、温暖和希望的未来；与此同时也实现了企业增长与发展。

未来新商业文明的演进路径将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可持续商业将成为新商业文明走向的主线，伴随着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科技创新向善、价值链优化、全球与本土融合、政策与监管驱动以及利益相关方诉求影响增强，商业模式将向着链接负责任生产与绿色消费形成循环经济闭环的方向演进。

当下，以腾讯为代表的可持续社会价值创造的新型模式，正呈现出新商业文明的特征。腾讯将“用户为本、科技向善”作为核心理念，通过技术创新解决社会问题，创造可持续的社会价值。腾讯利用其强大的数字技术能力，赋能社会进步，支持教育创新和人才培养，以数字化手段提升社会公益的效率和透明度，推动社会各领域的数字化转型。腾讯的“乡村CEO”培养计划和“耕耘者”振兴计划，非常有特色，以“商业+科技”的向善力量，助力乡村经济发展和人才培养，促进乡村振兴与共同富裕。腾讯积极推动开源共创，助力国产数据库技术生态的繁荣，将企业级分布式数据库TDSQL的社区发行版OpenTenBase捐赠给开放原子基金会，与开发者共同打造繁荣的技术生态。此外，腾讯积极响应国家“双碳”战略，承诺在2030年实现自身运营及供应链的全面碳中和，并通过技术创新助力其他行业实现节能减排。这些实践与新商业文明的核心理念，即绿色低碳高质量可持续发展、科技创新向善、社会责任担当、社会价值共创和共享高度契合。

企业向可持续商业转型的实践应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系统性地推进。

1.梳理正向的社会目的，建立正确的企业宗旨，制定明确的可持续商业战略。战略的设定必须在经济、社会、环境三个维度整合的完整空间里进行，明确经济和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目标，并确保这些目标与企业的愿景和宗旨相一致。

2.构建完善的ESG管理体系，包括建立专门的ESG组织架构、监督和管理机制以及旨在提升ESG管理的透明度和效率的数智系统，确保战略和政策能够有效执行。

3.强化供应链乃至活动链的韧性和可持续性，将可持续商业方法贯穿于全生命周期供应链，赋能供应商并与供应商协同实现绿色转型，构建全链条价值链绿色生态。

有些经营者常常抱怨：“我们得先活下去。”言外之意是，他们不愿现在就谈可持续商业，或者打算等资金雄厚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事实上，这些“活不下去”的企业，往往有着共同的根本原因：他们的“活法”依然停留在20世纪60年代，即“股东利益—利润核心—财务绩效”这一旧有范式，早已与时代的进步严重脱节。

表面上看是“活不下去”，实际上是这些企业主和生意人尚未意识到，他们已身处被新型商业模式淘汰的节奏之中，这是商业变革所带来的大浪淘沙，是一种结构性的变迁。

其实，企业为了适应时代的变迁与市场的变化，在保持自身竞争力的过程中，一直在不断完善与进阶。从全面质量管理到精益化管理，再到危废管理控制，以及改善员工安全与健康作业条件等，这些举措都已经触及了可持续商业的范畴。只是过去的这些努力往往是项目碎片化的、局部部门分散的，或是出于被动应对。

可持续商业则是将所有涉及财务绩效、社会和环境效益的环节与部门，包括研发、设计、采购、生产、物流、营销、售后服务、使用后回收、再利用与再制造，以及风险管控、价值创造与价值衡量、信息披露、公司治理等，集约整合为一个结构化、系统性的整体体系，从而使企业的增长与发展更加平衡、有序、稳健。企业的经营管理也因此从传统的“产品质量管理”，向“企业整体质量管理”进阶；企业的价值衡量方式也从单一的财务绩效考核，演进为涵盖经济、社会、环境三个维度的复合价值评估。

简而言之，可持续商业就是让企业找到有韧性、能持续、更兴旺的活法。展望未来，笔者认为：

1.商业价值×社会价值 = 可持续价值，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头部企业、转型升级中的企业、新型成长企业所接受，进入战略性价值前置，成为评价企业估值、衡量进展效果、激发业态活力的尺子。

2.ESG在企业端的实践呈现出从“ESG影响业务”到“ESG融入业务”，再到“ESG就是业务”的转变，进入成熟阶段，而成熟阶段，已经开始有ESG为企业价值创造带来的收益，ESG竞争力正在三者之间拉开企业竞争区位的距离，其中一些企业脱颖而出，另一些将被淘汰出局。

3.那些积极进取的企业，正经历着从单一财务绩效到复合价值衡量，由产品思维扩展到场景规划，从合同关系向合作生态进行演化，不断拓展企业增长机遇和发展空间。实际上，构成企业增长与发展的场景，正是来自“企业四要素”方法所产出的实质性议题甄 别，这说明 ESG 实践的实操方法已经对商业活动产生了 直接影响。

4.在这些积极进取的企业中，部分成熟度较高的企业已从常态化可持续经营，进阶到将内部打磨成熟的系统性经验与方法学向外输出的“内生外化”新阶段，催生出“工业服务商”“社会服务商”“公益服务商”这些新型的商业—社会融合生态，以高附加值赋能千行百业。这片崭新的蓝海，正成为企业 发展的新增长空间。

5.人工智能只有在有智慧的人手中才能变成智能，将ESG因子植入数据链、知识库、智能体，才能使其发挥出对人类可持续繁衍、生存、发展的作用。

6.利益相关方不应当仅在写ESG报告的时候才被想起来，他们是企业赖以生存的基础，应当常态化地进行沟通、倾听诉求、予以回应，通过诉求分析而进行改善或发现未被满足的需求，创造新的市场，或聚焦增长点。

7.没有绿色金融和普惠金融的助力及链接，没有数据链的构建，可持续商业的作为将十分有限，也无法形成闭环，因此“绿色金融+数据治理”与可持续商业逻辑的融合，将开拓多元化应用场景、释放出巨大的增量价值。

8.对于从事可持续发展的经理人而言，如果将上述要点作为自己职业发展的参考坐标和成长节点，就会有更坚实的进阶路径，进入企业战略和运营的核心层，从而发挥更有效的影响、推进和决策作用。

面对错综复杂和动荡的国际局势，正如亚洲合规官协会主席Rhys Roberts先生所言：“Politics change but just keep going with all your ESG efforts”。（政治环境会变，但请始终坚持推进你的ESG实践。）

我们必须理性地、清醒地看到，无论世界风云如何变幻，商业文明进步的方向不可逆转，我们必须坚信，中国的企业必须抓住商业文明进步的历史机遇，打造顺应时代发展的全球竞争力。

【作者吕建中系中华环保联合会绿色贸易促进工作委员会委员、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RI）董事局董事、中国管理学学会可持续发展管理专委会副主任】

来源 | 2025年6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