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 | 那些返城的人:北京,北京!
文:李晓光 石丹
ID:BMR2004
“疫情这么严重,还是不要去了。”
当梁芳向姐姐说出要返回北京的打算时,姐姐担心地说到。梁芳的老家位于河南省汝州市的一个小乡村,这里从1月26日就已经开始“封村”。
按照公司最初的通知,她要在1月31日返回北京上班。但受疫情的影响,北京市政府发布通知要求:除必须外,北京市所有企业单位推迟至2月10日上班。
相应地,梁芳所在的公司也推迟了集中办公的时间。从2月10日到2月16日,公司要求所有员工在家远程办公。作为公司唯一的法务,梁芳每天都要审核公司的合同文件。
然而由于春节回家没有随身携带电脑,这项看似简单的工作操作起来也变得十分麻烦,她最终决定还是要尽快返回北京。
从家到当地火车站不足10公里的路程,却成了梁芳返回北京最大的障碍。由于很多村庄已经封路,即便是电动自行车也无法通行,梁芳最终用了1个半小时才到达火车站,而正常情况下只要20分钟左右。
2019年年底开始于武汉的新冠病毒疫情,在全国各地迅速蔓延。乡村封路、列车停运、航班取消,对众多像梁芳这样的北漂来说返回北京之路变得异常艰难。而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他们也不愿过早离开家乡,可最终的决定权却不掌握在他们手中。
回还是不回呢?
“生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梁芳知道姐姐已经生气了,由于父母已经去世,姐姐成为了梁芳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在姐姐看来,呆在村子里要远比去北京安全。“村里不仅把路给封了,而且各个路口还有专人把守,严禁陌生人进出。”梁芳向《商学院》记者说到。
这种看似简单粗暴的做法,成为了阻断疫情在乡村蔓延的最有效手段之一,也给了村居极大的安全感。但与此同时,也给梁芳这样需要返回城市工作的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其实我个人也觉得还是呆在家里最安全,但没有电脑工作起来真的不方便。”梁芳表示。在梁芳公司的安排中,会根据工作的具体性质,从2月17日起一部分员工要在北京集中办公,其余的则可以居家办公。为保证集中办公员工的安全,届时公司会安排专车接送员工上下班。
最初,梁芳计划在2月17日乘坐从郑州出发的高铁前往北京,但随着疫情的扩散,梁芳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我退票了好几次,内心一直在纠结。”梁芳说到。
从工作性质来说,梁芳完全可以在家远程办公,因为她的主要工作是审核文件合同,用手机也可以完成,但却要麻烦领导帮忙修改文件的格式。
“到北京之后,还要隔离14天,还是早点去吧。”2月13日,梁芳坐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车。一度处于纠结状态的不只是梁芳,尽管公司要求2月9日必须返回北京,家在陕西的郭帆还是不想离开家乡。“一是担心沿途会接触跟多人,存在被感染的风险,二是担心到北京后的吃饭问题。”郭帆说到。
“我平时在北京都是吃外卖,自己基本不做饭,疫情之下,外卖是不敢吃了,还要自己做饭。”郭帆进一步补充到。可随着公司要求返程的日子临近,郭帆决定在2月8日返回北京。
2月6日吃过晚饭,郭帆的一家人聚集在一起,他们要为郭帆找到一条最安全的返京路线。“最初想的是乘坐飞机返回北京,但是机场离我家太远了,而高铁站就在旁边。”郭帆表示,“我们筛选高铁车次的时候,主要考虑两点,一是要经过的省份最少,而是要时间最短。”郭帆说。
全副武装的归程
2月8日,郭帆按时出发了。
按照家人的要求,她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口罩、帽子、手套、眼镜,尽量不让一寸肌肤暴露在外面。
由于提前已经给村里说明过情况,再加上村子就紧邻高铁站,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郭帆仅用了10分钟就顺利到达。让郭帆没有想到的,在乘坐高铁站时竟将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由于疫情的持续扩散,按照相关部门的规定,在进入高铁站之前,先要测量体温。在给郭帆测量体温后,工作人员没有让她立即离开,而是要求她在旁边等会儿。
“瞬间,各种不好的想法就从我脑子里冒了出来。”郭帆向《商学院》记者回忆到。大概三分钟今后,工作人员又把她喊过来重新量了体温,这次让才她进入高铁站,郭帆悬着的心终于才踏实了起来。“可能是当时裹的太严了,导致体温有点高,所以他们没有让我立刻进去。”她推测到。
由于离火车站较远,梁芳的出行之路就没有那么顺畅。在说服姐姐之后,梁芳决定直接乘坐从汝州到北京的火车,尽管全程需要12小时。“要坐高铁的话,需要先乘坐火车到郑州,然后再乘坐到北京的高铁,这样的话中间接触的人太多了。”梁芳解释到。
出发前,梁芳特意准备了一次性手套、帽子。“其实,就是不想皮肤露出来。”她表示。
由于各村的路早已经封了,表哥只能骑着电动自行车送梁芳到火车站。在出发前,他们了解到很多村庄不让陌生人通过。为避免麻烦,他们只好专挑小路走。
“真的就像探险一样,走着走着路就没了,只好再重新去找路。”梁芳说到。原本20分钟的路程,最终却花了一个半小时。她开心的发了一条朋友圈,“翻山越岭终于顺利到达火车站”。
本来应该是座无虚席的列车,那一天却是空荡荡的。列车员要求一排只能坐一个人,并且不要与其他人攀谈。而梁芳所乘买的软卧,那列车厢只有两个人。她全程不敢和对方说一句话,尽管对方试图和梁芳聊天。
12个小时,梁芳一口食物没有吃,甚至连卫生间也没去,她全程呆在自己的铺位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北京。“体温36.8,正常,顺利抵京。”2月15日上午8点,梁芳开心的在朋友圈写到。
归京之后
“又取消了。”家住山东的刘明向《商学院》记者抱怨。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取消车票了。已经在家呆了半月有余,刘明迫不及待的想返回北京。但命运似乎是在给他开玩笑,车次总是被取消。家里人也改变了主意,想让他在疫情结束之后再返回北京。
“家里人还是觉得村子里最安全,”刘明说到。如今他还是在山东老家,每天通过线上处理各种工作。
但在郭帆看来,刘明的经历是幸运的,在家里最起码有人可以给做饭吃。“在家里,我妈每顿都会做好几个菜,完全不用我管,而回北京之后还要自己做饭,真的太麻烦了。”郭帆向《商学院》记者表示。
“我连厨具都没有,而在网上买的厨具迟迟没有发货,还是只能吃外卖,但每次去取外卖,我都会很害怕,尤其是看到有外卖员被感染的消息。”来自山西的王琳向记者表示,她在1月30日就已经返回北京。
“对面小区就有一例确诊的,现在我真的不愿意出去,可还是要去买菜做饭。”2月3日从老家返回北京的孟璐无奈的向记者说到。但她所在的教育公司要求2月3日必须返京,尽管暂时不需要到公司集中办公。
而在梁芳到达北京的前一天,北京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通告,从即日起,所有返京人员到京后,均应居家或集中观察14天。拒绝接受居家观察、集中观察等防控措施的,依法追究责任。回京前,须提前向在京所在单位及居住的社区(村)报告。
现如今梁芳已经无法自由出入,所需的日常用品只能通过外卖平台来解决。
困扰他们的不只是吃喝问题,还有要呆在家里办公。“还不如到公司上班呢,在家工作基本上等于全天24小时待命,甚至周末还要工作。郭帆向记者表示。
“早上八点钉钉就开始响,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孟璐则抱怨到,”疫情还是快点过去吧,这样一切就可以回复正常了。”她继续说到。
只不过,疫情的转折点还没有到来,钟南山院士2月11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病例已经在一些地区出现下滑,预计峰值将在2月中下旬出现,4月前可能结束。
不过他承认,目前人们对新型冠状病毒还有很多未知:“我们还不知道病毒为何有如此大的传染性,这是最大的问题。”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