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藏大提琴箱出逃细节成谜 否认全部指控
戈恩在黎巴嫩召开记者会
文:赵建琳 张文慧 朱耘
ID:BMR2004
当地时间2020年1月8日15时(北京时间1月8日21时),日产汽车公司(以下简称“日产”)前董事长卡洛斯·戈恩在黎巴嫩召开记者会,在会上全盘否认日本检方此前提出的四项指控,并称那是一场有组织的阴谋。
记者会上,戈恩对自己在日本被逮捕、关押、拖延审判的过程,以及将自己赶出公司的日产有关人士具体名字进行了披露,由于不希望自己的发言给黎巴嫩带来与日本的关系上的困扰,戈恩没有公开自己所知道的参与该场阴谋的日本政府相关人员的名字。
可以说,2019年12月29日因戈恩而震动了全世界。这一天,处在保释期间的戈恩在日本检方严密监视下,从位于东京的住所逃出,且没有在日本海关留下出境记录,其代理律师弘中淳一郎也对此表示毫不知情,更吊诡的是,戈恩的三本护照还在日本律师团手中。
2019年12月31日,戈恩向媒体发布声明称自己已经到达黎巴嫩,声明中说:“我现在黎巴嫩,将不再成为被操纵的日本司法系统的人质,日本实行有罪推定,歧视猖獗,基本人权被剥夺。日本的司法制度无视国际法的法律约束。我没有逃避正义,我逃离的是不公正和政治迫害。现在我终于可以和媒体自由交流了,期待下周开始。”据了解,戈恩在黎巴嫩长大,且黎巴嫩与日本之间没有引渡条款,因此戈恩选择黎巴嫩作为自己的去向地。
戈恩称日本司法违反人权
戈恩在发布会开始时表示:“我认为日本的体系违反了基本的人权,日本检方的控诉是错误的,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被逮捕。我想对日本司法体系的不公做出控诉,整个体系是缺乏自由、缺乏司法正义感的。虽然我不会凌驾于法律之上,但希望能为自己的名字和权利正名。”
2018年11月19日下午,戈恩乘坐日产公司专机到达东京羽田机场后,被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工作人员逮捕。截至逃到黎巴嫩前,戈恩共经历四次指控、两次保释。2019年3月5日,缴纳10亿日元保释金后,戈恩第一次获得保释。4月4日,因涉嫌违规挪用资金,戈恩再次被捕。此次被捕后戈恩缴纳5亿日元保释金,于4月25日再度获释。
从四次指控“罪名”来看,戈恩的“罪状”包括少报自己在日产的收入(少报约80亿日元)、将个人财务损失暂时转移到日产的账簿上、授权向汽车经销商支付款项以牟取暴利(此举致日产损失约500万美元)等金融违法行为。
值得关注的是,在戈恩首次被捕后三天内,日产在临时召开的董事会上,宣布解除戈恩董事长职务。据悉,在被捕之前,戈恩曾有意于加强雷诺汽车和日产汽车的合并,成立新控股公司管理两家汽车公司,此举引发日产公司内部反对派的不满。
据戈恩透露,在被捕的14个月里,他受到日本方面严格监管,“我有大部分时间是整日整夜被关押,每天只有30分钟的放风时间,周日甚至不足30分钟,因为没有任何警务人员来做拘留审查,没有药物的提供,在晚上和白天也有调查、审问,牢房中也没有人会说法语和英语。检察官第一天就跟我说,你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戏,还是早早坦白为好。”甚至,9个月中他和妻子卡罗勒只进行过一次2小时的通话,还是在被监听的情况下。
此外,戈恩还称自己遭遇了拖延审判。“刚开始给定的审判日期是2020年9月,我当时很高兴,以为2020年可以结束审判,但后来他们又说可能会到2022年。我想,快速审判是任何人在人权法案下所享有的权利,而检察官想花多久审判我就花多久,我没有办法展望我未来四五年的生活,我甚至可能会死在日本,我认为我是这个国家的人质。”这让戈恩对公平审判失去了希望,迫切想再见到妻子和孩子的他最终决定出逃。
事实上,在轰动一时的戈恩成功出逃黎巴嫩消息后,日本方面曾多次同黎巴嫩方面取得联系,意在向黎巴嫩方面提出引渡戈恩的请求。北京时间1月7日,日本当局发布了对戈恩妻子卡罗勒的逮捕令,卡罗勒对《法国巴黎人报》表示,日本当局发布逮捕令的目的在于企图对丈夫(戈恩)的黎巴嫩新闻发布会施以压力。
戈恩全盘否认指控,称“这是一场有组织的阴谋”
戈恩认为,这是一项有组织的阴谋,“一方面原因是2017年初日产的业绩开始走下坡路,那时的CEO不再是我;另一方面,当时法国政府希望提高雷诺在日产的持股比例,但日产领导层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以及法方的压力,觉得日方在雷诺15%的股比并没有带来投票权,所以日产觉得如果不想要法国人来指手画脚,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赶走。”
而至于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他提到有丰田董事会成员、日产董事会成员、日本政府人员、东京地方检察官以及几家律师事务所。但为不给黎巴嫩政府及人民带来困扰,他没有公开日本政府相关人士的具体信息。
对于日本检方提出的指控,戈恩分别解释如下。
一,关于工资收入未申报。戈恩认为,工资的批准还没通过董事会,自己就因该理由被逮捕,他的律师也向东京大学研究公司法的教授咨询,教授认为(检方选择逮捕戈恩)是非常丢脸耻辱的事情;而与此同时,日产当时也说了他们会付90亿日元作为申报赔偿,但他们也发现,当有人对他们公司进行起诉时,其律师却做了完全反向的辩解。戈恩称自己提供的文件显示,在日本出现这样的问题,是不会被判有罪的。
二,关于CEO准备金。戈恩否认自己拿着CEO准备金给了自己的朋友,他指出,公司高管若想申请用这笔钱,必须经过董事会、法务、运营人员以及戈恩本人签字等一系列流程,甚至准备金的支出还要走一个流程。同时他表示由于自己的文件、电脑等资料都被带走了,所以现在没有能证明自己的证据。
三是关于不正当支出。戈恩指出与沙特阿拉伯经销商的往来是为帮助日产开拓中东市场,事实上,自己与迪拜、阿曼、黎巴嫩、卡塔尔也有很多合作,但却没有被提到。他同时表示,自己的银行账户已经被清空,如果有任何支付嫌疑,应该早就登报了,而不是先到检察官手里。
至于指控中提到的自己在凡尔赛宫庆祝15周年任职派对上一个未经授权的房间预订,戈恩解释说那是由于雷诺是凡尔赛宫的大客户,雷诺对凡尔赛宫的资助已超过100万欧元,凡尔赛宫为感谢雷诺的资助,主动免费让戈恩他们使用那个会议室,且戈恩表示也支付了15000欧元的派对费用。而对于有些人说的这笔钱不应该由戈恩来支出,应从雷诺盈利中扣除的说法,戈恩表示当时没有人跟他讲财务上应有的处理方式。
四是关于世界各地拥有多处房产。戈恩表示,这些其实都是日产的房产,不是其秘密持有的。他指出:“日产两位高管在2013年时签署的协议显示,我可以使用在巴西、黎巴嫩两处日产房屋,在我服务结束之后可以回购这两处房产,这并不是秘密持有,公司高管当时都有签字,也有法务、财务的合同。”
戈恩在结束对全部指控的自我辩护后,质疑了雷诺内部审计团队的审计行为。“雷诺在没有拿到最后的报告前,就对外公布,里面很多涉及我的问题都没有来问我,所以这一次的审计完全没有遵循通常的审计惯例。”
发布会上,戈恩对日本检察官的不满还在于,他们对外说自己(戈恩)是一个冷血贪婪的独裁者,“我们也发起了反起诉,起诉检察官所违反的罪项,但悲哀的是,我认为我的诉求一定会被忽视,因为日本反起诉的受理率只有0.6%,没有一个起诉事件最终成功”。
戈恩也反驳了日本检方加诸其身上的“冷血贪婪的独裁者”标签。“是我重振了日产,共同经历了金融危机,当日本发生地震和海啸时,我是第一个回到日本的外籍高管,还去了日本核电站,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工厂,我和当地工作人员说我们会重建工厂。甚至在2009年美国通用汽车用高薪请我去重振通用时,我拒绝了,我说我是我们这艘船的船长,不能在它经历风雨的时候弃船逃走。”
“雷诺-日产-三菱没有未来了”
同最初进入日产担任CEO时,凭借冷血手段协助日产起死回生的赞扬相比,此刻站在聚光灯前反控诉的戈恩义愤填膺。从蜜月携手到反目成仇,戈恩与日产接近二十年的爱恨情仇,在此次媒体发布会中得以宣泄。
戈恩同日产结缘起因于日产汽车的经营危机。上世纪末,日产汽车公司陷入经营危机,其有息负债一度高达2万亿日元,在此情况下,1999年3月27日,法国雷诺汽车公司确认出资约8000亿日元,获得日产汽车公司36.8%的股权,雷诺-日产联盟初步形成。雷诺汽车的资金亦将日产从危机中暂时解救出来。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同雷诺汽车公司的资金一同进入日产汽车公司的,还有卡洛斯·戈恩。在雷诺汽车出资两年后,时任雷诺公司副总裁的戈恩于2001年6月赴任日产公司CEO,至此,戈恩开启了长达二十年的日产之旅。此前,戈恩曾先后担任米其林集团巴西分部CEO、米其林集团北美分布CEO,彼时,戈恩已被赋予成本杀手的绰号。
赴任不久,戈恩便发布“日产重生计划”,在该计划之下,日产裁员2.1万人,最终于2003年6月助推日产走出财务危机,清偿全部有息债务。2005年时,日产的全球销量一度超过另一家日本老牌汽车企业本田。随后,在雷诺-日产联盟之后的发展中,雷诺对日产持股增至44.4%,日产则购入雷诺汽车15%的股份,双方联盟合作关系进一步加强。2016年时,雷诺-日产联盟在稳步发展的情况下,收购日本三菱汽车,至此,雷诺-日产-三菱联盟正式成立。2017年雷诺-日产-三菱联盟全球销量达到1064万辆,成为全球汽车销量排名前三的联盟集团。
在这一系列成绩中,戈恩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2018年时,事业如日中天的戈恩身兼数职,既是日产汽车和三菱汽车的董事长,也是雷诺集团董事长兼CEO,还是雷诺-日产-三菱联盟CEO。
2017年,戈恩主导联盟和菲亚特克莱斯勒集团部分业务的合并,但由于其在谈判前被捕,最终,菲亚特克莱斯勒选择了标致雪铁龙作为合作对象,没有选择雷诺。事实上,如果雷诺与菲亚特克莱斯勒合并成功,公司将成为全球第三大汽车设备制造商,仅次于丰田和大众。
戈恩在发布会上表达了强烈质疑:“菲亚特克莱斯勒和雷诺其实是完全互补的,这是一个成为行业老大的机会,你们到底是怎么丢掉这么大一个机会的?现在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我实在无法相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在戈恩看来,雷诺-日产-三菱的联盟现已经完全瓦解,盈利也在下降,“原本我对联盟的未来战略是很清晰的,但现在他们决定将戈恩的时代翻过去,的确,我成为过去了,这三家公司也不会有任何增长了,不会有任何新的战略、科技创新了,实际上三个品牌的联盟已经没有未来了,这是政治性的事件”。
但回顾整场发布会,除了为自己被指控的罪项进行辩护,戈恩始终没有讲述自己是如何逃到黎巴嫩,以及所谓“有组织的阴谋”究竟是什么,关于未来戈恩事件的进展,《商学院》将持续保持关注。